九局下半两出局

铁雨(五 伊宁)

(一)周家口  (二)常德   (三)双流

(四)铜梁  (五)伊宁  (六)兰州  

(七)太平寺  (八)西固城  (九)河内  

(十)垒允   (十一)卡拉蚩


“操他奶奶的斯大林,这手可太狠了!”

抗战第五个年头的初春,士校飞行教官休息室里,胡海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胡海泉读航校之前是名牌大学经济系的高材生,即使在高学历高素质云集的空军里也一向以温润得体、风趣雅致的文明人形象出现,指望他公开骂脏话比指望他被鬼子打下来还难,看来他的确急眼了。

“炮哥,你今天口味有点重啊。”邓超苦笑着应了一句,继续慢条斯理地撕着办公桌上的《中央日报》卷莫合烟。

《中央日报》头版赫然印着特大号标题——

强烈抗议,绝不承认《苏日协——

“定”字和后面的一连串感叹号被坐对面的苏见信“滋啦”一声撕走了,轰炸科教官苏见信是出了名的空军第一长人,身高胆子也大,人道远征时的僚机副驾驶,马丁机全数报销之后英雄无用武之地,在八大队飞过一阵子DB轰炸机,估计不适应苏制机的操纵粗糙笨拙,迫降时摔出了内伤,身体越发消瘦,但烟瘾是一点也不减的。【注1】

“我说胡海泉,毛子和鬼子眉来眼去、勾肩搭背好久啦,现在才骂娘是不是延时太久啊,”苏见信一脸嘲讽,“毛子好点的飞行员早就回国了,说是正常调动,但调来的全都是菜鸟,喝酒逛窑子比飞行在行,正常降落都可以原地打转那种。”

“那飞机呢?可不能不给,那都是真金白银花了钱的!民脂民膏啊!”初级科的朱亚文瞪着眼睛拍桌子,他来自去年底成都空战惨败损失全部飞机后撤销编制的18中队,很幸运地没受什么重伤,天天盼着回作战部队开新机去报仇。

苏见信说:“听说飞机还是按合同供应的,白纸黑字,他敢不给!”

“按我说,那些毛子菜鸟来了也是混日子拖后腿的,走了更好!”一个年轻张狂的声音插了进来,“现在那么多弟兄没飞机开,英雄无用武之地哇,他们走了,留下的飞机正好给我们中国空军,不是正好吗?什么‘零式’狂什么狂了!我们群狼战术围剿它,就不信打不下来了!”

发声的是驱逐科的张杰,他是航校第十期的首席毕业生,一年前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士校当教官,虽然没进过实战部队,但一向对自己的技术自信得很,带飞教学之余他飞过士校里仅有的一架苏制I-15“海鸥”,眼花缭乱的特技机动的确让全校师生叹为观止。

胡海泉勉强笑着接过话头:“张杰这话有点意思,现在毛子对咱有用的也就是这百十来架飞机了。兄弟我已经接了伊宁教导总队的第一中队中队长调令,除了训练八九不离十就是把毛子留下的‘海鸥’‘燕子’接回来,哥几个有种的,都一块儿跟我去新疆一趟,一个也不能少啊。”

空军伊宁教导总队设了三个中队,第一中队是驱逐机训练队;第二中队是轰炸机训练队;第三中队训练侦炸机械通信测候等人员。胡海泉这么一说,休息室立刻炸了锅,教官里驱逐出身的纷纷高呼去新疆吃列巴喝羊汤。张涵予冲进人声鼎沸的休息室,怒气冲冲地嚷:“你们都要走,士校的教学怎么办!胡海泉你怎么一点大局观念都没有……”

喧闹声中苏见信冲着邓超挤挤眼,比了比划打电话的手势,邓超心照,这是问最近接到部队的电话了吗?

他点点头,用俄语回答“Да!”(是的)

一个月后,“兰州号”运输机从兰州起飞,机舱里挤坐着十多号飞行员和航炸员。

这是一群怎样的乘客啊!他们有的历遍自开战以来的上百次战斗任务,皮袄下是新旧层叠的伤疤,有的容貌被烧毁,如同巴黎圣母院小说中的卡西莫多,有的未历战阵,簇新骄傲得像刚淬火的宝剑,但不管是谁,都把自己和伊宁这批苏制飞机当做中国空军决定性的王牌、最后的希望。遍体鳞伤的老上尉和年轻的准尉见习官并肩而坐,传递着粗烟丝和报纸,粗犷炽热的莫合烟香气和许多征战往事渐渐溢满了机舱。

“仲食烟?想冚家富贵啊!”驾驶室里跳出一个年轻飞行员,这架飞机的副驾驶,他怒气冲冲地骂,“知不知TB机很危险的!一月底刚摔过一架死佐廿几件,你们不想死就规矩点。”这时邓超突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从这副驾驶的衣兜里掏出一支烟斗。

“兄弟,你不也抽烟吗?”邓超笑嘻嘻地嗅了嗅烟斗,“新鲜刚抽过的。”苏见信在旁边大声起哄:“怕死不敢飞就别飞!赶紧进来当乘客,我们整个中队的飞行员排着队飞你这架TB。”

“真是不知死字怎写。”那副驾驶给怼得气呼呼回驾驶舱去了。机舱里议论着:“瞧见没广东人现在全挤在空运大队了。”“靠空运发了不少洋财吧,老广就是贪财怕死呗。”嘲讽声中王祖蓝勉强藏着尴尬,旁边的陈建州闭目养神时探出的右腿把他座位前面挡了大半,这让他几乎没地落脚。王祖蓝歪着身子勉强坐着,只顾目不转睛地张望舷窗外的景色。

左侧窗外正是连绵起伏无穷无尽的祁连山脉,一座座山巅满积着冰雪,峨峨银峰闪烁出璀璨夺目的万丈光辉。右侧是无边无涯的草原、疏落的蒙古包、一队队羊群活泼地游戏,古老的阳关大道上,骆驼的行列在肃穆地旅行。王祖蓝不禁怔怔地落下泪来,他以往从未亲眼见过这气魄雄伟的北国壮景,看着雄浑壮丽的祖国山河,只想不顾一切守护她,一切委屈排挤都不重要了。

“喂,你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一样,”陈建州张开眼发现旁边的小个子居然满脸泪痕,不满地嚷嚷,他发现自己无意中伸展的右腿挡在王祖蓝的位置前面,连忙往回收,但座舱位置狭小,曲起右腿让他疼得一头汗。邓超和几个同学聊着去伊宁要跟毛子飞行员打告别篮球赛,陈建州大声插话说:“等我几个礼拜,等我伤好了,看不把毛子打得屁滚尿流!”

陈建州右腿的伤并未痊愈,或者换句话说,永远不可能痊愈,他成了瘸子,伤残将伴随他到死,但他高傲地不肯承认这一点,仍总以运动健将自居,“等我伤好了”成了他的口头禅。

经过漫长的飞行,这批中国空军的希望降落在伊宁,迎接他们的是头戴哥萨克式尖顶羊羔帽,面孔漂亮的上尉林志颖。

“我在教导总队任二中队中队长,结训后将回一大队一中队任队长,各位铁雨的新老弟兄,欢迎归队!”

大家其实跟林志颖不太熟,因为他虽是铁雨元老之一,但开战之初就连同一大队的几架诺斯洛浦轰炸机一起调进东海大队了,这几年一直随东海作战,和老部队没什么往来。可林志颖分外热络地跟队员握手、拥抱,夸赞他们的功绩,仿佛对每个人了如指掌一般。“以前总是愁飞机不够,现在可是飞机管够,人不够,所以打电话把你们都叫回来,辛苦了。”林志颖笑着说。

冰天雪地的阿林巴克机场停着齐齐整整几十架整备一新的I-153“海鸥”、I-16“燕子”战斗机和SB轻轰炸机,邓超不禁啧啧赞叹,感觉一夜暴富。


机型适应训练马上开始了,这批SB是SB系列最新型号,简称SB-3,刚从流水线下来的,绝非二手货。虽然阿林巴克的训练条件不好——气温太低,每次把发动机发动起来都要个把钟头,飞行时寒风从舱罩的缝隙残酷吹袭,脑袋像挨刀割一样,更危险的是油气混合比掌握不好很容易出事故,张杰就摔烂了一架燕子,幸好跳伞了人没事,但让邓超满意的是SB-3的氧气供应装置很好使,操作技巧和老型号差不多,不足一个月他就温故知新驾轻就熟了,申请驾机回内地投入实战。

林志颖用一贯从容的笑意回应:“邓超你不要急,很快大队本部也要移驻兰州、哈密接新机,全大队32架机编制全换SB-3,还指望你们训练新人呢。而且三中队还没结业,也没领航员分配给你呀。”

“那个王祖蓝呢?领航亨克尔的还要读这个侦炸班吗?”王祖蓝是领航重轰炸机的,没重轰可飞才被一大队挖过来,当SB领航员纯属大材小用,邓超想先拿来用了。

“我把他安排给陈建州分队长了,更何况他还在三中队当助教呢。”

于是邓超没脾气了,只能悠闲地等全队的训练进度。渐渐地,他发现阿林巴克的“条件不好”是相对的,另一个角度来说,这里“很好”——当地政府每周末都邀请飞行员参加舞会,礼堂里全是年轻妹子,舞池里摇曳着绮丽曼妙的异国风情;电影院放着最时髦的苏联电影;地道的西餐馆,据说老板是当年给沙俄皇族贵人烧菜的,价格和内地相比简直便宜得想哭,侍应生个个是漂亮多情的二毛子;窗明几净温暖舒适的飞行员宿舍,每天只烧一块煤球就暖和得在屋里只穿一件衬衫,还有苦力生炉子打扫卫生洗衣服,让飞行员过得像被人伺候的贵族。

邓超不好意思总支使苦力干活,但他实在学不来生炉子,常来生炉子的苦力年纪不小了,有一次邓超问你是内地来的?听着是山东口音?

老汉抹了抹眼角:“长官,俺也曾是中国军人,俺是东北抗日义勇军上士排长王太利!”

东北抗日义勇军!

对邓超来说,那是传说中的英雄豪杰,十年来杂志、广播歌颂着他们,无数歌曲咏唱着他们,但没人真的见过,更别谈了解了,虽然飞行员们早就听闻不少义勇军被日军打败后退到苏联、外蒙,被毛子遣送到新疆安置,但街上谁也不会在衣襟上贴纸条“我是义勇军”。更何况新疆局势微妙,盛世才这个新疆王异心已久,飞行人员都被三令五申谨慎言行,不能随便跟当地人往来。

而眼下一个活生生的,经历林海雪原苦战和西伯利亚万里迁徙的,时髦歌词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义勇军战士就活生生蹲在眼前,佝偻着苍老虚胖的身躯劈柴生炉子。

炉子生好了,王太利蹲在旁边眯着眼望着邓超笑:“各位飞行长官怎么个个都那么帅气、板正,那么能耐,你们才是真正的中国男儿,不像俺这么窝窝囊囊。”

这真让人受不了。邓超一个劲地擦着脸上的眼泪,问哥您家哪儿的?我一定替您望一眼去,不,我弄架相机拍张照片寄给您。

“俺老家山东潍坊,小时候就跟爹娘闯关东,在沈阳生长的。”

邓超迅速计算了航程,这都是SB航程外的城市,几乎不可能“看一眼”,他甚至连这些城市的航空侦查照片都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您留个地址,迟早寄照片回来。”然后又把许多飞行员配给的吃食塞给王太利。

王太利感动地小声说:“有苦力是盛世才的探子,会偷偷翻飞行员的行李衣服,俺会跟兄弟们说,派靠得住的伙计来干活,绝不让探子进你的屋。”

邓超很快找到胡海泉说了盛世才探子的事,让驱逐队弟兄小心点。

胡海泉舒展地笑了笑:“哦,我知道,不过还是谢了。”

邓超:“那苦力里有义勇队老兵你也早就知道咯?”

胡海泉点点头,他是正儿八经的东四省出身,有自己一套手段,几乎刚到伊宁就打通了东北义勇军旧部的联系。

随后几天,胡海泉逐一指点了阿林巴克谁是心系祖国靠得住的自己人,机场掩护营营副杨坤,一个看似粗豪实则心思细腻的蒙古人,汽车连肖央连长,嬉皮笑脸没正行,但只要有需要他的车队能十分钟内发动起来,还有市里中餐厅老板娘玲花,咋咋呼呼的但消息灵得很。“太多来往反而会害了他们,”胡海泉郑重地提醒,“说句不吉利的,别看现在这是清平盛世,谁知道将来这姓中还是姓苏呢?”

邓超谨记叮嘱,只偶尔在苦力进宿舍生炉子打扫时用目光表示敬意,不露声色地送些吃食衣物。

姗姗来迟的春天终于降临遥远的边疆,冰雪消融,飞行员们除了训练,业余生活也更丰富多彩了,骑马、郊游打猎、打篮球、踢足球,陈建州想一展昔日球场雄风,但撑不住几回合就力不从心蹒跚离场了,邓超劲头十足地满场狂奔,浑身大汗淋漓,趁着本方正在进攻跑到场边捡起水壶喝水。

“此间乐,不思蜀也。”一旁观战的苏见信似笑非笑地说

邓超不悦地应道:“说谁呢!”

“反正不是说你。” 苏见信望着场上的火热战况,队长、队副,参谋、分队长们都沉浸在激烈的球权争夺中。

距离抵达阿林巴克足足三个月了,“有些人还真沉得住气。”陈建州也叹息地说。

又过了半个多月,终于名义上教导总队的本期训练结业了,眼看归期将近,飞行员们都打算去市里买点土特产,可跟往常一样来到基地门口时却被挡了回去,卫兵和苦力脸上都带着紧张惊慌的表情。大家不明就里,只能先回宿舍,很快传来教导总队队部的命令:翌日提前驾机出发,先飞哈密,再飞兰州。

凌晨四点,汽车连的卡车开过来了,飞行员扛着行李走出宿舍,苦力等在门口,把他们的行李往汽车上送,邓超跳上二中队的卡车,却见车斗里影影绰绰已经挤了好些人影。

他奇怪地扭头望向往车上抬行李的王太利。

“盛世才又兴大狱杀人啦!这些孩子的爹妈都遭了毒手,各位飞行长官行行好把他们带回口里吧,也算给俺义勇军留下点儿骨血。”王太利用哀求的声音说道,邓超借着星光往车里看,都是些穿军装的半大小子,抱着松散歪斜的铺盖卷。

“十八个,我知道你们的飞机后面有空位,如果实在带不走,我就把他们带出阿林巴克基地,让他们死在外面,绝对不把你们中央空军牵扯进来,各位长官大可以放心哈。”肖央从卡车驾驶座探出头来,用一贯的轻浮语气说道。

飞行员们一时呈现难耐的沉默,机场上SB机群已经开始在地勤的操纵下开始暖机,“上车,开车!”林志颖快速地命令,卡车很快开到SB机旁边,大家扛着行李跑向各自的飞机开始整备。“邓超,你能不能多带一个?”林志颖走到邓超的座机旁征询。

“哪两个?”

林志颖指着旁边两个瘦长的少年,邓超一看就抓狂了,这俩小子比自己个头都高,怎么往射手仓里塞?更何况分配给自己的领航员是分量十足的岳云鹏,再加上弹药仓里塞得满当当的备用机枪和枪弹,全机重量铁定超重。

邓超往别的座机张望找援兵,“阿信、建州都带两个人,辛苦一下,克服一下困难吧。”林志颖低声细气地说。

“好,我想办法,” 邓超找来一把扳手,扔给正原地袖手打瞌睡的岳云鹏,“喏,给我把机枪手的座位拆了。”

“为啥?”岳云鹏迷迷糊糊地不想动弹。

“为啥?超重啦,要减负啊!要不把你留下?”

岳云鹏磨磨唧唧地爬上飞机,吭哧吭哧把后仓的座位拆了下来。

“再把备用蓄电池也拆了。”

“为啥?”

“减负啊!飞这趟用不上备用蓄电池。要不把你留下?”

接下来岳云鹏一番闷头苦干把射手仓能拆的设备几乎都拆了个干净,邓超这才转身冲两个少年说:“你们可以坐进去了,挤挤吧,天上很冷,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

SB-3像老牛拉破车一样吭哧吭哧加速,死活不肯离开地面,邓超骂着娘猛推油门。30米、20米、10米——眼看就要冲出跑道那一瞬间,飞机终于腾空离地,缓慢爬升,慢慢盘旋等其他飞机升空。

机型不同,飞行员技术不一,几十架飞机花了半个钟头才在空中集合编队,一架紧跟着一架,邓超跟着陈建州飞,审慎检查各仪表数据,调整了螺旋桨螺距,把油气混合比率调低,忙活完这些之后他敲了敲面前的仓罩:“小岳岳,你不会把后面的通话器也拆了吧?”

“没有啊,那么个小东西又没多大分量,我费劲拆那玩意干嘛!”

“那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啊?俩小家伙会不会已经冻死了?”

“我,我们没死。”后仓通话器突然响起结结巴巴的东北口音。

“喂可以啊!第一次飞行居然那么安静,你知道前面那个死胖子第一次上飞机嚎成什么样吗?人家还以为空军带了头猪祭天呢。”邓超心想少年们骤逢大难肯定不好受,变着法子逗趣。岳云鹏在前舱激动地嚷:“邓超你别瞎编排!我第一次上天你看见了?”

“其实我们喊来着,但把通话器用手套捂住了,怕喊得太响干扰驾驶员,把飞机摔了。”通话器插进另外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邓超大言不惭地说:“可太小瞧人啦,飞行靠的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你们放一百个心!别说喊几嗓子,就算鬼子飞机到了鼻子跟前,胡子眉毛都一清二楚,我照样飞得稳稳当当!”

“哥,牛皮别吹太满,飞行我懂,我老叔是新疆航校区队长,我坐过他的飞机,小新也坐过,你开得真不能算稳稳当当。”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继续应道,岳云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嚷着“邓超你也有今天。”邓超岔开话题,问他们叫什么,多大了,啥时候来的新疆。

两个少年都十六七岁,在督署教导团当学生兵,一个叫魏大勋,父亲在西伯利亚就死了,跟着老叔进的疆,老叔深得盛世才信任保送苏联学了飞行,又进航校当区队长;一个叫林更新,父亲是原东北军26旅的团附,进疆后是伊宁警备司令部的高级参谋。但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盛世才治下,航空精英也好,高参也好,都难逃魔爪。“盛世才专拿老乡开刀,每年都整死一批,我爹出事也不算意外,只是可恨不能打回老家去。”林更新说道。

机群在迪化机场只加油不休息,不到半小时又重新起飞,一鼓作气抵达哈密,同样进行SB-3换装训练的一大队其他飞行员也在这里,袁弘、阮经天、李治廷等相熟队员纷纷涌上来打招呼,阮经天掏出个纸包递给邓超。邓超顺手接过,抽出一小支人参嚼起来。

航校五期,原来苏联志愿队和毛子一起作战,刚调回一大队的于震笑着说:“这回可没人说咱饿得吃草喽。”毛子飞行员不理解吃人参补充精力的习惯,以为中国空军伙食太没营养,居然吃草,还很有同情心地写信给航委会要求提高中方飞行员的伙食标准。当然提高标准之后大家依旧“吃草”。

岳云鹏也嚷着要人参吃:“我也很累!”阮经天笑着把他推开:“编队飞行你累个屁!” 


【注1】人道远征,指1938年5月19日对日本本土发起的轰炸,轰炸投掷的全部为宣传传单,使用机型为马丁-139WC轰炸机,机组成员为第14中队1403号机组(徐焕升正驾驶)和1404号机组(佟彦博正驾驶);支援后备机为第19中队亨克尔机190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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