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局下半两出局

他们已不再变老33(历史AU 群像)


(33)

左支队快走出山区时,天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

赶路逃命时哪怕背负重一点都是莫大的负担,很多人轻装扔了雨衣斗笠,这时只能生生挨雨淋,泥水里挣命,受了伤的就更苦不堪言。

“胜利在望,再走两步就到啦!牛肉、蛋糕、巧克力、白砂糖都堆成山,全敞开了吃啊!你小子走那么慢,我们可不等你,等你到了只剩吃屁喽!”为鼓励当兵的坚持赶路别瘫倒,连排长们巧舌如簧把徐均朔随口提一句的机场物资吹嘘上了天。

“什么?不知道巧克力是啥?乡巴佬,土老帽!”他们鄙视地嘲笑怀疑发问的小兵。

“总之……总之就是从花旗国坐飞机运过来的,县老爷都没享受过的,高级补品,你们吃过就知道了。”戴宸慢条斯理,毫不浮夸地断言,于是扛着沉重枪管两腿抽筋的机枪兵终于信了,戴连长话不多但从不骗人,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僵硬酸疼的双腿终于把身体拉到了零陵机场旁边,高耸的铁丝网,铁将军把门,打头阵的兵抓着铁丝网疯狂地叫骂摇晃。

过一会儿来了几个暂五十四师的兵,挺着上刺刀的步枪说机场重地未经允许禁止进入。郑艺彬走上前来,也不废话,从旁边的兵身上搜刮手榴弹,凑足四个用绑腿捆上挂在铁门门口,然后从防毒面具包里掏出一轴丝线,往手榴弹的拉弦上接,炸个铁门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这时里面一个年纪不小的中尉排长赶了过来,他是师管区军官大队出身,上过郑艺彬的步操和武器课,满脸堆笑说:“小郑教官,误会误会,有话好好说嘛。”

郑艺彬手上不停继续接驳拉弦,那老排长无奈地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所有人就撞开门一拥而入了。大家纷纷冲进依山而建的漂亮营房里避雨,有的把营房周遭的空木箱子拖进屋里拆了生火,没抢到箱子的就直接烧屋里的桌椅板凳,脱下衣服裤子架起来烤,解开黏糊糊的绑腿脱掉全是泥巴的草鞋,只剩个裤头站在雨里把自己洗刷干净然后躺在真正的木头床上烤着火舒畅地晃动脚趾头,哎呀呀,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那老排长急得捶胸顿足,挨个房间哀求说这是给老美住的招待所,按规矩外人不能进呀,而且到处都已经打眼埋了炸药,等会儿他们就要来人全炸掉了呀,这烧火万一炸了怎么办哪?你们实在要住就去住我们团空出来的营房吧,在旁边蔡家埠也就一里路。

郑艺彬正胸口憋着一口气无从发泄,跳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大吼:“老美老美,老美是你爸爸?弟兄们两个月,两个月没在有屋顶有床的地方睡过觉!明火炸不了TNT!我临走给你一间一间炸掉,行不行!行不行!”

气话归气话,这小小招待所的确塞不下左支队一千多人,等刘岩来到,还是把大部分人安排去蔡家埠休整,这当儿郑艺彬已经搞清楚机场的状况,原本部署在这的老美飞行中队早撤走一个多月了,负责机场守备的暂五十四师部队也陆续调走了,只剩大半个连看守仓库油库营房等设施防止破坏,但中美联合空军还是会把零陵当飞机负伤、故障、汽油用尽时的备降机场,所以留了些油料物资,有些美籍地勤机工驻扎。眼看敌人攻势如潮越打越近,估计放弃机场就这几天的事,跑道上早埋好了大号航空炸弹拉了电线,一按电门就能把跑道炸成月球表面。

雨势小了,地勤兵就开始干活,拎上整桶航空汽油准备往仓库、机库、值班室、医务室上浇,按计划销毁机场。但这些地方挤满了突2纵的兵,有的拆柜子办公桌,有的拿刺刀到处戳,地毯式搜索能吃的,能喝的,能用的,呐喊着:“不许烧!不许烧!”拼命把老美往外推搡不让浇汽油。

这一番骚乱惊动了留守机场的老美最高领导,一个小个子上尉,他挥舞左轮就赶来了,高声嚷嚷:“土匪,土匪。”

这时戴宸顶到他的左轮前面说:“This’s not USA,It’s belong Chinese people, China buy it all。USA can’t burn it。”

不管是什么糟糕语法,老美不可能听不懂:这些物资虽然是美国不远万里运来的,但根据租借法案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中国政府赊账购买的,是中国人民的血汗钱,属于中国所有。

周围是哗啦啦拉枪栓和插捷克式机枪枪匣的声音,一支左轮就是个笑话,老美上尉摇着头骂骂咧咧走了,当兵的还把那些装满汽油的油桶抢了过来,戴宸说:“这准有汽车,你们再找找汽车藏哪儿了?”

掘地三尺没白费力气,戴宸又耐心推演了一下徐均朔殷浩伦赵凡嘉他们的惯常思维方式,果然营房犄角旮旯挖出不少巧克力粉奶粉之类的好东西。至于烹饪法自然是直接倒进锅里加水煮成糊糊往每人的口盅里倒,味道如何就见仁见智了。再加上招待所食堂里许多专供老美伙食的精米精面、白砂糖、鸡蛋、腊肉、罐头,大家可算敞开肚皮猛造了一顿。【注1】

郑艺彬困不行了找黄名宇讨了点茶叶泡茶,黄名宇说:“还找到一桶柠檬粉,据说老美拿来调酒喝的,肯定加倍提神,要不要试试?”郑艺彬试了试,又酸又涩根本没法入口,又使劲往口盅里加糖,居然变得酸酸甜甜的好喝起来了,就一口气喝完然后连冲了好几杯把自己的水壶灌满了。【注2】

但袁广泉什么也吃不了喝不了,机枪子弹从他腰侧打进去,小腹穿出来,伤了肠子,机场医务室还剩下一些药和无菌纱布、生理盐水,黄名宇给他清洗了一下伤口撒了磺胺粉重新包扎一下,然后用筷子头蘸了一丁点巧克力奶糊给他舔一舔尝一尝。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嗯,不错,如果再加点糖会更好,其实应该用面粉、油、糖和发酵粉做成馅饼,里面是热乎乎的巧克力糖心,那才好吃。”袁广泉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点评道。

这时戴宸过来说:“广泉哥,我找到汽车了,老美正修车、给车加油呢,你能坐汽车吗?”

他担心袁广泉的伤承受不住车上颠簸,袁广泉微笑说:“就这二十里路可以的。”

伤员一个接一个抬进卡车后斗安置躺好,周奇被挤在车尾费劲地把后挡板拉上。一个老美地勤兵钻进驾驶室,被副驾驶的赵一拿驳壳枪顶着腰,发动油门,把车开往零陵县城。其他人吃饱喝足全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们四天四夜又打又跑了四百多里几乎没怎么睡过觉。

安顿好部队休息,刘岩硬撑着走进机场电报室,麻烦电报员呼叫张英席,一开始电报员爱搭不理,空军才瞧不上这陆军九流部队,后来知道那边电台是俞华在管态度就变了,这些电报员都拉帮结派,凭借万里长空的电波维系着友情的纽带,仅凭发报时颤动和停顿的细微习惯就能认出彼此,“他是我无线电班学弟,肯定罩着他,你放心好了,我半小时呼叫一次。”

刘岩在机场值班室睡了没多会儿,黄名宇推醒他不好意思地说有电话。赵一电话里说三十七军有两个团从常宁开来,由军副参谋长张志林指挥加入零陵守备,但他们纪律很差,还强征了不少船,影响群众和机关的疏散,再加上前线溃退的各军逃兵都在县城为非作歹,祁永警备司令部和县政府都希望我们作为子弟兵赶紧回去,制约一下客军。

“疏散?都啥时候了县城还没撤空呢?也太舍命不舍财了吧。”

“就拎个包裹走陆路的早走了,合家带口家当值钱的不是要坐船嘛?但船都给部队征用一大半了,不好雇,都在等船呢,县政府已经撤到南边山里了,就剩几个科员留守,王上搞到了县警察局的大印在管巡警。我现在已经集结了县城的国民兵团,等会儿带他们上街抓逃兵。先把我的团派回来吧,先把城里秩序维持住。”

“部队实在太疲劳了,早回这半天也不顶什么事,让他们好好歇一宿明天中午再回吧,你先依靠国民兵团的力量,周遭乡镇的中队也召来。广泉怎么样了?”

“各医院都搬走了,就普济医社还剩几个看家的护士,给他输了点液好了点,大夫跟药材设备早就撤到道县了,我搞到船位要送他和护士去道县,他不肯,要见你跟英席哥一面交接了工作才肯走,他还在改城防工事设计方案呢。”

挂了电话没多久,戴宸报告刘岩机场外面人山人海,都自称抗日自卫队要闯进来,大概听说了机场要被炸掉的风声来捞一把,怎么应付?

刘岩出去见了,领头的都是往年征兵常打交道的老熟人,各乡镇在乡赋闲军官或国民兵小头头。反正慷他人之慨不心疼,刘岩就把头目们领进机场招待所,用食堂里的面疙瘩汤、炒鸡蛋、肉罐头招待他们晚餐,讲了一番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的大道理:你们要枪要物资守护乡梓可以理解,但我军征战两月还要保卫零陵县城,急需补充,我们要人。

一番讨价还价,刘岩答应送他们几十条枪,一些子弹手榴弹,和机场里搜刮的被服、棉花绷带、罐头等物资。交换条件是收编三百多接受过国民兵训练的精壮入伍。

送走草莽英雄们,刘岩叫来营连干部,把这批国民兵分拨下去,其中拨给郑艺彬一百来人,让他除了搜索连,把机动连也管上,再加上这批国民兵编成一个营。加强郑艺彬的实力是刘岩考虑到敌人打零陵县城是迟早的事,以敌我实力之悬殊,零陵保卫战注定凶多吉少,为保全队伍免得全军覆没,一定得派可靠人选掌握关键的咽喉要道,虽然还没跟张英席,跟三十七军的人商量城防方案,还无从决定这处关键在哪儿,但未雨绸缪把人手提前准备好准没错。

把新兵编进班教训老实了,一帮连排长就跑来恭贺郑艺彬荣升营座,他们学着老美的法子往搜刮来的医用酒精里兑奶粉兑糖水兑柠檬粉调成各种怪味鸡尾酒,大呼小叫地敬酒。这帮小子太能闹腾,搞得刘岩想再睡会儿也睡不着了,索性在电台旁继续等电报员呼叫张英席,凌晨时终于叫通了,右支队从西边东安县的山区通过了湘桂公路正靠拢过来。刘岩立刻派郭虹旭带连队连夜出发去接应。

“马上就回零陵了!谁也别拦我,我要吃油茶吃到饱!”终于通过公路,王敏辉松了口气。

“不拦你,胃口没给烧坏是好事,你还想吃啥?”周士原过来检查他的热度和炎症,为安全避开敌人,张英席一直不许进村宿营,非小路、山路不走,伤员在荒郊野岭里生生挨风吹雨淋可真遭罪,伤口不同程度都恶化了。

“我想吃火锅,想嗦粉,想吃烤鸡,想吃烤土豆,想吃老妈蹄花,想吃串串。”王敏辉仗着是伤号,得寸进尺地说。

“抱歉,我是医生,不是厨子,这些我都给不了你,但我答应给你送一件礼物还是说到做到的,诺,你看。”周士原说着,从医疗包里掏出个日本卵式手雷,前两天摸掉敌人落单巡逻兵的成果,董攀拿给他的,借花献佛了,“东洋原装进口,个头小,威力大,正好用来防身,这礼物怎么样?”

“哇,果然是出门在外,居家旅行的好帮手,这份豪礼太珍贵了,谢谢谢谢。”王敏辉接过手雷,揣兜里了,“我们接下来的路是上山还是下山啊?”

“我也不知道,这地方我又没来过不认路,等向导带路呗。”

张英席把右支队分成几股行进,时分时合,胡浩安排熟悉本地地形的兵当向导,沿途遇到的山民也会好心指点甚至主动带路,若非如此,绕开敌人通过公路也不会那么顺利。

收到刘岩的回电,张英席召集干部传达了一下,胡浩说:“零陵重要,英席哥先带司令部和电台回去指挥吧,抬担架的弟兄都累劈了,伤员情况也不好,不休息一下不成,我在后面陪他们慢慢走。”

他麾下两个连长和担架连长也诉苦士兵疲劳到极限了,张英席说:“卫生队休息一下可以,我们先走,但你们不能落太远接应不上,距离三小时以内啊。”

在山区直线距离没意义,仅仅翻一座山头也可能花几小时,所以张英席用时间来描述距离。胡浩说:“成,伤员耽误不得,我也不想多耽搁啊。”

张英席就带司令部和卫士排继续行进了。胡浩派人找寻附近隐蔽又平坦适宜伤员休息的地方,不多时向导领来一名穿便装挎驳壳的精悍汉子,说是本地自卫团的老唐,可以带队伍到山下村里休息。

“胡团座,我在八十二师干过特务长,打过武汉会战,后来受了伤才回老家,我们村里男男女女都是爱国的,绝不会走漏风声,您放一百个心。”

这可巧了,胡浩当时是一九三师的,都隶属九十八军,聊起长江南岸打过的几场恶仗都对的上号,骂上几句当年瞎指挥的将军们很快就熟络起来,胡浩拍着老唐肩膀说:“既然是老战友那就不客气了,我们只歇几个钟头天亮就走。”

沿着曲折盘旋的石板路往山下走,一个连长凑到胡浩身边耳语:


“这附近是大汉奸唐生明老家,姓唐的没准跟他沾亲带故,不可轻信,再说这村子离公路也太近了。”


胡浩不以为然地说:“在永州本来唐就是大姓,你回去数数你连里多少个姓唐的?”


进了村,把伤员抬进祠堂里,士兵民夫就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胡浩和连排长被老唐请到村公所休息吃饭,何亮辰也抬了过来不必和其他伤员挤成一堆,周士原扒拉了几口饭,检查了何亮辰的状况,就回祠堂去照看其他伤员了。老唐家堂客备了粥送来,胡浩扶起何亮辰吃了些粥,出门检查了祠堂前后的岗哨,刚走回来打算跟干部开个会,崔越峰从村口惊慌地飞奔过来:“副座!村外全是敌人,我们的哨位都被摸掉了!”


胡浩凝神一听,纷至沓来的脚步声、马蹄声已清晰可辨:“你快回祠堂报信,立刻集结突围!”他返身进屋,叫醒刚吃完饭就一头睡过去的连排长们,催促马上归队指挥突围。头一个排长刚冲出门口,啪啪两声三八大盖的枪声响起就应声倒地。村里登时枪声大作,掷弹筒的呼啸声也此起彼伏,胡浩再找老唐和他堂客,早就不见踪影。


“他妈的,被汉奸卖了!”胡浩拔出驳壳枪,对连排长说道,“我们一定不怕牺牲冲出去!”

但敌人显然知道村公所是关键所在,前后门都被火力封锁,胡浩身边才几个干部和勤务兵,只有几支短枪,每次往外冲只是白白付出牺牲,掷弹筒炮弹接二连三穿过屋顶爆炸,弹片和飞溅的木屑让屋里每个人都受了重伤,胡浩挣扎着试图扒着窗口向外开火,被一枪打中肩膀向后栽倒。


敌人迅速靠近,把火把扔上屋顶,房间熊熊燃烧起来,胡浩倚坐墙角,血从额头流下,眼里全是血和火,他扭头望了何亮辰一眼,他安静躺着,迷迷糊糊地说:“好热啊,今年零陵怎么这么热啊。”


“亮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伙,来生再做兄弟吧。”说罢,胡浩把枪管塞进自己嘴里,扣动了扳机。


祠堂里一片乱,惊醒的士兵迷瞪瞪捡起步枪,不知道该往哪打,往哪儿跑,敌人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大门已被掷弹筒炮弹炸烂。不知谁喊了一声:“请周医生组织我们突围!”


“对对对,周医生下命令吧!”


周士原一头懵:“你们找错人了,我是三等军医正不是少校,我完全不懂军事啊!”


士兵、民夫和伤员纷纷嚷道:“官衔名头我们搞不明白,但这没有干部,不听你的听谁的?”


“没人指挥,难道我们在这等死吗?”


王敏辉也开了腔:“你就勉为其难试试吧,也没多难,我会帮你的,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嘛。”


摸摸腰间那支枪牌撸子,周士原咽了口唾沫:“好吧,那现在大家听我指挥,一连去顶住前后门不让敌人打进来,二连在东边侧屋打个洞出来可以搬运担架的,担架连抬上伤员从那个洞钻出去然后跟着二连往村外冲。我们不管谁冲出去就尽量往山里跑然后藏起来,等敌人走了再出来。”


大家很快按他的话行动起来,用手榴弹炸出墙洞奋力突围,但冲出祠堂的人在敌人优势火力下一个接一个倒下,周士原连敌人在哪儿都没发现就被机枪射中数弹打死,只有个别人冲了出去,很快祠堂只剩下无反抗能力的伤员和看护兵,敌人用手雷开路,猛炸一轮后警惕地走进祠堂,对地上的躯体挨个捅刺刀,以免有漏网之鱼。


“桥豆麻袋!降服!降服!”突然有人大声求饶,拙劣的日语引得周遭日本兵哈哈大笑。有个伍长擦根火柴仔细一看领章,哟西,还是位士官!忙向长官报告。【注3】


衣衫褴褛,浑身泥污,穿着抢来中式布鞋的中尉中队长走进祠堂,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躺在担架上的中国中尉,这个中队是攻占衡阳之后才从武汉补充到前线的,所以他还没亲手俘虏过军官:“你安慰一下他,说我们特别优待湖南军,湖南将迎来一位德高望重的省长为军民带来和平,让他不要害怕。”他扭头对翻译吩咐。【注4】


“谢谢,谢谢优待,降服,降服你亲妈嘞。”听着翻译的转述王敏辉笑着说,衣兜里的手雷已经拉了弦。


拂晓时分,司令部和卫士排刚走出山区没多远,牵着驮马下坡的阿拉丁突然停住了脚步。


“好像有很多马的声音。”他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听动静。


董攀说:“后面浩哥他们哪有马?不会听错吧,是不是山上打雷?”


俞华也说:“或者是发山洪的声音?昨天雨下得那么大。”


“我不会听错,肯定是马!”阿拉丁着急地说。张英席说:“镇定,也许是友军,派人去看看,我们走快点儿。”赵超凡应声派人去了。

一行人加快脚步,很快后方枪声和雷鸣般的马蹄声交织响起。赵超凡高喊着带领卫士排往回跑试图占领路口要道,但马蹄声越来越近,透过树林已看得到高头大马的身姿,赵超凡眼看来不及跑到路口,立刻指挥卫士排就地散开卧倒,架上捷克式准备抵抗,扭头声嘶力竭地喊:“是骑兵!英席哥快跑!”


但这已经到了平地几乎无从隐蔽,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张英席立刻明白状况了,吼道:“电台!”


阿拉丁理解得很快,拿随身匕首割断驮马背上用于捆扎的背带绳,把电台扔地上。俞华也明白了,要销毁电台,他掏火柴点着密码本就往电台缝里塞,但湿漉漉的烧得很慢。董攀急了:“你这要慢悠悠烧到什么时候?”


王嘉欣是熟悉各种武器的,立刻拆了个手榴弹,把里面的苦味酸都倒到电台上,然后让大家闪开,用另一枚手榴弹引爆。董攀也忙着用手榴弹里的炸药烧文件、电报、地图,对旁边整理材料的徐凯嚷:“你就挑重要的烧,其他扔水沟里不管了!”子弹和掷弹筒炮弹在田野呼啸飞过,卫士排不断有人发出惨叫,敌人骑兵已冲出树林正迅速接近,张英席把装着机密文件和部队经费的公文包扔进火堆说:“听我命令,大家赶紧分头跑,能活一个算一个。”


董攀拔出驳壳枪:“哥,我跟敌人拼了,掩护你走。”


“不必这样,革命军人能屈能伸,不做无谓牺牲。全扎堆不是目标更大嘛?你就往那儿跑,看看后面能不能藏人。”张英席指着不远处菜地的篱笆说道,然后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跑。身后是赵超凡撕心裂肺的呐喊:“中华䡑國万岁!我跟你拼了!”


没跑几百米,一发流弹打中了张英席的左腿,他拖着腿继续走。阿拉丁把最高大的一匹驮马拆了背负行李牵到张英席身边:“赶紧上马!”


“干什么!你骑术好,赶紧骑着它跑吧。我骑马也跑不快呀。”张英席立刻拒绝,这马的品种就是干驮运的,根本跑都跑不顺溜,自己骑术只能说三脚猫,在陆大学的也是开车而不是骑马。而敌人是骑兵,马是经专门育种喂养适合冲刺拼杀疾驰如风的战马,兵是经长期专业骑术训练的兵。只要简单计算就知道,即使上马逃跑,最多五分钟就能被骑兵追上斩落马下,说不定不用敌人砍自己就骑术不精落马了。既然结局已定,有必要搞那么狼狈作为“逃跑将军”担当笑柄吗?


阿拉丁用匕首狠狠地捅了一下马屁股,又用背带绳猛抽,把那马赶跑了。张英席从腰间拔出航空曲尺,拉套筒上了膛,左手捏着衣兜里的备用弹夹,笑着对阿拉丁说:“你干嘛?”


“砍人。”阿拉丁转身从散落在地的大行李里拆出一把日本刀,这是在衡阳火车西站缴获的,虽然只是把大概属于伍长的便宜量产货但已经是突2纵为数不多的珍贵战利品了。张英席问:“这刀可不好使,你会使吗?”


“会用。”阿拉丁拔刀出鞘,试着挽个刀花,差点脱手,维族孩子从小玩弯刀都是单手,可日本刀是双手刀,一只手握是握得住,但配重和手感都很奇怪。不过应该还是能砍死几个人吧。


前方捷克式和七九的枪声已经停止,东洋大马的轮廓越来越近,张英席左手使劲拍了拍阿拉丁的背脊:“没事,不要怕。”


【注1】这些土鳖缺个厨子在浪费巧克力粉,按14航空队75中队飞行员洛佩兹的说法:“能飞往零陵总让我们倍感快乐,因为那儿招待所里的饭菜很可口,包括主厨的招牌菜——巧克力馅饼。巧克力馅饼是随时都供应的。你无法想象,对于我们这些好几个月都没有尝到一点点正宗甜品8的人来说,巧克力馅饼是多么有滋有味了。”(来源:《虎口拔牙》)


【注2】柠檬粉是美军C口粮的一部分,不是调酒的,应该是用来补充维生素的吧?只是在中国往往被老美拿来调酒。

【注3】旧日本海陆军把军官称为士官,把军士称为下士官。


【注4】指唐生明,日本攻陷湖南大部后,日伪有任命唐生明当湖南省长的动议,唐生明犹豫再三拒绝了,见其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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