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局下半两出局

打电话【番外:氧气缺乏(深呼晰)——又名防治高原反应科普文】

请结合正篇食用,否则很多地方会看不懂。

(1)

王晰第一次听得周深这个名字,是四姑娘山管理局户外活动管理中心副主任打来的电话。

“兄弟,有个上我们黑名单的家伙叫周深,听说报了你们贡嘎越野,建议你也拉黑。”

副主任是王晰多年铁磁,除公务往来少不了一块儿爬山喝酒,一提起去年的越野赛就心有余悸:“弄他下来可把我们所有人累坏也吓坏了,幸好他晕倒的地方离车能开上去的地方就几公里,要这家伙真挂了,我们这比赛基本就夭折了,管理局重点打造的体育健康产业、休闲旅游新名片也就完蛋了。”

王晰点头称是,这年头在中国搞比赛最高原则就是千万别死人。

“我们查了他的装备,根本不全!零下十几度只有不防水的风衣、没保暖长袖,连保温毯都没得,要不是后来经过的选手给他裹上保温毯肯定冻死了,这种仗着跑得快看不起山的家伙趁早干掉,别给你的比赛惹事。”

王晰连声感谢,然后转头打给那次比赛的冠军扎西顿珠,问是不是赛道上遇到过周深,是不是强装不全。

“哥他真挺厉害的,高反那么厉害比我们藏族人还能跑还能忍,他也不是故意晕倒的,谁吃饱了没事干故意晕倒啊,就是太拼了,对高海拔危险认识不足,我们已经狠狠教育过他了。”王晰听着不对劲啊,登山圈和跑圈基本俩圈子,高山向导偶尔跑越野只因在高海拔体质优势太大,笃定能抢钱。这康巴汉子哪头的?胳膊肘向外拐?还“我们”?合是被拖下水的还不止一个?

因为贡嘎的地域海拔特殊性,百公里组名额就100个,资格审核很严,说不让你玩就不让玩。晚上王晰在报名后台查周深的资料,两张百公里越野冠军证书闪瞎眼,他顺手百度一下,发现周深上传两张冠军证书,只因报名系统只能传两张。这小子每周末游走各地超马、越野赛抢钱,新闻照里总是穿着背心和很短的田径短裤冲线,站在领奖台最高一层时跟第二第三名勉强差不多高。

王晰移动鼠标点下“审核通过”按钮,登山也好,越野也好,得容许犯错,即使是会死人的错。没有谁永不犯错,除非不上山家里宅着。

赛前两天,王晰忙里偷闲街边抽根烟,一个矮瘦男孩拖着拉杆箱从汽车站走来,身穿并不合身的冲锋衣。

“你是越野赛参赛选手吧?哪个组啊?” 

“老师您好,我是百公里组,我叫周深。”

“我是王晰,组委会的。”

“恩,看得出来,而且还肯定是‘话事人’呢。”周深笑着指了指王晰的胸口,他挂着“赛事副总指挥”工作证。

他们一块儿往选手报到处走,在门口王晰轻描淡写地说,“这点儿排队人还挺多,要不这样,我给你检查,完了你直接去领物省点事。”

王晰打定主意,如果强制装备不过关,坚决把他搞出去,直接号码簿撕了一了百了。

“那就谢谢王老师了!”周深大喜过望打开拉杆箱,麻利地一件件掏出来展示,“这个背包就自带哨子;这是吃的,士力架;水壶;头灯和备用电池;急救包,里面有绷带、敷料、碘酒棉签、扑尔敏和扑热息痛;保温毯;秋裤;雨裤;抓绒帽;太阳镜;手套,齐啦!手机就不用检查了吧我总不可能专门买个模型手机蒙你。”他最后笑着把手机晃了晃。

样样都检查了,的确都符合强制装备标准,怕水的装备还专门用塑封袋装,看得出下了一番功夫准备,王晰又问:“冲锋衣?”

周深指指身上。

“200克以上保暖内衣?”

周深再指指身上:“里面有抓绒呀。”

这身三合一冲锋衣也太笨重了,王晰估摸着里外两件加起来起码两三斤,体积也很大:“跑起来你怎么塞进包里?”

“根本塞不进去,捆外面不就行了嘛。”周深展示了缝在越野背包上的鞋带,“怎么样我的DIY手艺还不错吧?”

“这么些装备你比赛的时候可得都带上啊,无论起点还是路上打卡点我会安排人随时抽查,肯定查你,少一件就强制退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王晰特讨厌钓鱼执法,索性把话挑明,他接过周深手里的参赛确认函,在装备检查那栏签名、打钩。

“好的,没问题,谢谢王老师。”

“别叫啥老师了,搞户外的没那么多客套,叫我晰哥吧。”

“好的,谢谢晰哥。”

王晰又看了一眼周深身上的冲锋衣,突然念头一动:“你先去体检领装备,一会儿哥在出口等你。”

一刻钟后周深抱着参赛包往外走,王晰递给他两件衣服,一件超轻冲锋衣、一件羊毛的保暖内衣。

“刚找赞助商要的,分量就是你这死沉死沉的三件套的零头,可以塞成拳头那么大,没有你的码,不过没关系,就按现在的天气状况,以你正常的速度,赛道上你就根本不需要穿它,放包里应付检查就行。”

“啊啊啊啊不行啊这么贵的衣服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啊。”周深连忙推辞。王晰趋身笑着说:“既然无功不受禄,那你就把冠军给我拿了,那不就有功了吗?到了终点披上亮亮相,金主爸爸贼有面子,肯定开心啊,说不定还再送几件。”

“诶?为什么要为你拿冠军?组委会领导那么偏心下注的吗?”

“我就偏心了,偏心又咋地。好马配好鞍,红粉赠佳人有啥不对?你就给我跑好点使劲抢钱,可别跟我扯享受比赛重在参与那套虚的。”

比赛日天气很好,周深果然全程没用冲锋衣和保暖内衣,傍晚时分率先冲线,王晰给他挂上完赛奖牌,摄影师刚把镜头对准冠军要按快门,周深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呕吐。

王晰一把抓住周深湿漉漉的,脱了力的小胳膊,挟着他匆匆往医疗点走,医疗人员把周深裹了保温毯摁椅子上,测血压、血氧,接了面罩的氧气罐往周深脸上怼。周深使劲挣扎推开。

“我不吸氧!现在吸氧以后都有依赖性离不开氧气了,那就废了再也上不了高海拔了!”

“你知道你现在血氧多少吗?在城里这个血氧值是立刻拉进ICU抢救的!”医疗主管简弘亦说道,他正扒周深的眼皮拿电筒照瞳孔,粗暴的手法让周深尖锐地吱哇乱叫起来。

王晰后面扶着周深的背脊,伸手拿开氧气罐:“要脑子没事也可以不吸氧吧,这海拔也不太高,多补点葡萄糖应该缓过来了。”

简弘亦关了电筒,拿了几支葡萄糖口服液塞周深手里,冲王晰说:“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但他这样硬抗很痛苦的。”

周深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连吃两支葡萄糖,喝了杯热水,觉得没那么难受了,“谢谢啊。”他小声对王晰说,晃动脚尖把地上的氧气罐踢得更远点儿。

“客气啥?那啥,9月份张掖100也是我当竞赛主管,你报了吗?去吗?”

“报了,去呀。”

 

(2)

玩张掖100时,周深已经签约某户外品牌KOL,一身轻量化装备,对高海拔生存颇有心得,他在选手微信群叽叽喳喳约伴提前熟悉赛道速攀巴尔斯山,说红景天是安慰剂还不如吃颗糖,其他选手纷纷哀叹大神的玩法学不来。

周深冲线时王晰不在终点,有选手迷了路,他在指挥中心查选手的GPS定位通知救援组找人。周深这次没啥高反,回客栈睡一觉满血复活,一大早约了几个50公里组的去看冰川。

比赛时周深像风一样跑,别说拍照就连雪山风景都没空看。现在总算能赏景边臭美拍照,溜溜达达玩够了正要回去。就见一彪人从垭口翻出来,前面六七个扛副担架疾步下山,简弘亦旁边紧跟着。

后面下来的人都戴着头盔背着包,累得东倒西歪,王晰斜背一大捆绳子落在最后,草坡上一屁股坐下,绳子头盔摘了扔一边,身子往背包上倚靠:“先歇会儿,回去很快的不着急。”

坡不平,头盔没放稳风一吹骨碌碌往下滚,周深正经过,顺手捡起来递过去,王晰说:“还挺有劲啊,整完百公里还有精神溜达?”

周深低头笑转身要走,王晰拍了拍旁边草地:“正好,一块儿喝会儿茶。”周深问道:“这不是赛道啊?那个选手没事吧。”

王晰说:“体温缓过来了,就腰动不了了应该死不了。”旁边一个人边架炉头边吐槽那傻逼没脑子,迷路又找不到路,呆着别动等救援来找你就好了嘛,有GPS定位肯定找得着,偏自作聪明摸黑瞎找路,结果摔悬崖底下差点报销,就这种智障搞得弟兄们深更半夜冒险岩降为救人玩儿命。

觉得骂的那智障仿佛是自己,周深身子顿时僵硬。

“谁还没犯过傻呢?想扩大户外人口就得多体谅。我第一次上雪山衣裳不防水,油炉不会用,九点钟才出发冲顶,那得有多二?”王晰说着,从背包里拿出大号保温杯,咕嘟咕嘟喝藏式甜茶。周深为掩饰尴尬跪在炉头前帮忙接油罐,调火头,动作挺熟练。王晰说:“你还会这个?”

“嗯,去年在四姑娘山认识了几个向导,带我玩了几天,爬了大峰二峰,挺有意思的,有位大佬还说想搞个刺激的大二三速穿路线,但其他人都说路程太远了根本不可能。”

“呵,我知道是谁了,你呀要想爬雪山就别跟他们异想天开的瞎搞,下个月我在玉珠峰有个培训,你来呗。”

“学费贵吗?我得问问金主爸爸报不报销。”

“不是一个爸爸,估计报不了,你给我打杂顶学费呗。”

 

(3)

周深打不了杂。

和相同海拔的四川、云南山峰相比,玉珠峰氧气稀薄得多,在海拔5050的大本营,周深能拖着那堆丁零当啷的登山器械完成训练科目就是极限了,一下课就钻进帐篷睡袋一动不动像蚕蛹。

血氧低得离谱,好些比周深数值还高的学员都高反剧烈下了山,他的帐友就刚被送下去。他眯了会儿,想喝水,伸手摇晃保温瓶,空的,想到出去打个开水要耗尽洪荒之力,就手一缩,一根汗毛都不想动。

帐门带进一股寒风,王晰探身进来:“咋不吃晚饭呢,先起来好歹吃点儿,补充能量,啊?”

周深慢动作钻出睡袋,从王晰手里接过焖烧杯,香甜的红枣粥让人无论如何都想来几口,他用0.25倍速慢动作小心翼翼地吃,见王晰把自己的睡袋、衣服之类扔进帐篷,奇怪地问:“干嘛搬家过来?”

“怕你夜里出危险,血氧实在太低了,你哪儿不舒服?要说话。”王晰用忧虑的眼神低头望着他。

“没事晰哥,我个儿小,耗氧量少,低碳节能环保,很快就适应了,今天感觉比前两天好多了。”周深说着,又往睡袋里钻。王晰说:“现在别睡,睡得太早,夜里睡不着会头疼,更难受,先陪哥喝会儿茶。”

周深实在没太理解王晰对煮茶的爱好,明明大本营有大炉子烧开水,偏偏帐篷里支起油炉,架上小小的钛合金茶壶,塞进雪水和茉莉花茶,火力调到最小慢悠悠煮茶,热效率很低呀。不过在雪山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他拿睡袋裹着上半身凑到炉头前,手里玩着辅绳练习打结,看水蒸气冒出、嗅花茶香气。王晰说:“雪山好玩吗?”

“好玩,也不好玩,是个内涵很丰富的过程,好像能收获整个世界,但实,在,太,累,了!跑个百英里也不会更累了!”周深把手里的普鲁士抓结慢慢拆散,“还有,晰哥你在雪坡上领攀、拉路绳,实在太帅了,我把这也当成雪山的一部分,就特别好奇,特想搞清楚雪山是怎么回事,接近一下这神秘又很高大上的领域呗。”

“外人觉得登雪山高大上,其实吧这就是条贼船,你可是上来容易下去难。”王晰眯着眼把茶水倾到各自的随身水杯里,周深捧着杯子把脸闷上去,试图让蒸气熏湿干裂的皮肤和嘴唇:“但看到的风景独一无二啊,念中学时候跑田径场无聊死了,跟头驴一样绕圈,马拉松也没意思,都是傻跑大马路,每个城市的城市规划都大同小异,连路边喊加油的广场舞大妈都像是Ctrl+C/Ctrl+V出来的。我喜欢山上,还是山上有意思,变化多端,总是不一样的风景,晰哥,你为什么会搞登山这行的?”

那一夜煮茶的炉头把油罐完全耗尽,周深往肚子里灌了这辈子最多的茶水,听到了最美丽残酷的大二生和神山的交集。但尽管难过得泪眼婆娑,他还是保留了理性思维:“晰哥,你是不是跟人讲过很多次。”

那么多年前的尘封往事,那么多技术细节都一清二楚详尽明白,这些条缕分明的台词不太可能突然冒出来吧,人脑又不是电脑。

王晰苦涩地笑了笑:“刚出事那几年,一有其他登山事故,要开分析座谈会,登协领导就会把我叫去,我把阿尼玛卿的事再说一遍——那时舆论环境没现在那么恶劣,一出事铺天盖地往死里骂,所以谁都把事故藏着掖着压下去像没事儿一样。那时候没那么多忌讳,都把山难掰碎了摊开来分析,哪样不对,应该怎么做。就是刨自己的心,给别人提个醒。”

“丹柯。”周深低声说。

“谁啊?”王晰显然不是俄罗斯文学爱好者。

“就是个传说中的英雄,他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颗燃烧的心,照亮前进的路,把同胞带出黑森林。”

“也没那么伟大吧,但我得说我的确对于登山这件事是多少有些使命感的,要多做点事让后来人能一开始就有正确的观念,少走弯路,少点儿伤亡,路走得更长远。我做过一个梦,中国人终于拿到了世界金冰镐,当别人采访他的时候,他说我要感谢一个人,他叫王晰。”

 

(4)

这个小规模的培训提前终止了,谁也没登上玉珠峰,隔壁格拉丹东出了事,雪崩埋了半个商业队,王晰把志愿参与的学员拉过去救援,没有幸存者,只剩收尸的份儿了。

但在雪山上收尸也是件极技术和难度极高的活儿,周深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原来能那么重,几个人都拖不动担架,没半小时就累垮了,他跟同伴瘫坐原地等接力换人。但那商业队却拖得很快,从后面赶上来,他们用一根绳子带着主锁直接扣在尸体的安全带上往下拖,僵硬的尸体就在雪层上颠簸翻滚。

上来接应的王晰怒火中烧,随手抓了把冰镐冲过去,商业队领队也不甘示弱抡起雪杖,骂娘声中血撒了一地,其他人的拉架姗姗来迟——5000米以上一切动作都是慢动作,包括打架和拉架。周深自认没这个拉架的体力和技术,只能拿出急救包在旁边干等两个人分开。

5000米以上的打架斗殴大概不适用治安管理处罚法,也没民警去现场调查取证执法,后来是中登协的廖昌永过来摆平这档事,调解善后的日子额角开瓢破相的王晰困在格尔木,除了开会都窝客栈里,周深留下来陪他,给他换药,借客栈的厨房学着煮藏式茶,出门买吃的回来。

“你咋这么闲?不去参加比赛抢钱啦?”王晰问。

“不是你说的打杂顶学费吗?我现在不就在打杂吗?诺,赶快试试这茶煮得怎么样?会不会太甜?”

很多个日夜,在甜茶、马茶、茉莉花茶、牛杂汤、尕面片、羊肠面的陪伴下,客栈房间里,王晰聊起一座又一座雪山和雪山上发生的事,然后一次又一次提到阿尼玛卿,它最新的冰川移动和周边公路建设。周深的脑海里几乎完整地构筑了阿尼玛卿的3D山体和攀登轨迹,很多次想开口,但又不知道是否会逾越了王晰的绝对领域。

“深深,能陪我去阿尼玛卿一趟吗?”王晰慢吞吞地说,“我想上去找点东西……”

“我愿意!什么时候?”

 

(5)

在之后多年的攀登中,基本是王晰领攀,周深确保,周深路线规划细致,绳索和器械操作敏捷精确,能为领攀者最大程度节约体力,扎营也总安排得安全妥当。有周深在身后,王晰攀登得很舒坦。

挤在帐篷或宿营袋入睡前,王晰循例测血氧,在6000米以上周深的数值依然低得超过危险值,如果在城市里肯定被直接送进ICU。但周深从未出现很严重的反应,绳索和器械操作依然正确,判断依然细心敏锐,攀登的步履从来没有减慢,顶多吃不下饭。“我不是早说过我节能环保吗?没事儿的。”他为自己发明了一整套伙食方案,基本只喝甜茶吃土豆泥,十分枯燥,有点像粗暴的俄式风格,但反正能吃得下,王晰也就顺着他的意,他以为周深体质特殊,可以适应极低的血氧,因为周深静态心率很低,最大携氧量很高,这两项硬指标超过了很多王晰当年在奥运火炬珠峰传递队的队友。

 

(6)

在K2王晰顶着横风奋力横切,要带着夏尔巴人回到周深滞留的位置,他呆在8000米左右的时间太长了,而且一直在高强度攀登,严重的缺氧让他被强烈的眩晕折磨,太阳穴剧烈跳动,像脑神经无休止地开重金属摇滚party顺便蹦迪,脑袋几乎控制不住四肢,手指没有知觉,嘴里一股腥味。

背包里有几瓶氧气,跟商业队哀求讨来的——但不能拿出来,那是留给周深的。

王晰觉得缺氧难受得快要死了,然后他模模糊糊意识到,周深在每一次接近顶峰的攀登时都是处在这种濒死的痛苦中。

缺氧就是缺氧,并不存在什么天赋异禀。

 

(7)

噩梦般的下撤途中,大多数路程,周深是在结组和搀扶下意识模糊地自行走下去的——在8000米以上的海拔和暴风雪中,四个人绝无可能移动一个无法行动的人,而那结果必然是五个人一起死。

那个夏尔巴人滑坠时,王晰就距离他不到两米,他摔倒在路边,身体缓缓往下滑,手里还握着冰镐试图制动,但已经没有了把冰镐深深插进雪层的力气。他勉强抬起头望向夏尔巴同胞和王晰,肯定是想他们拉他一把救他一命。

但谁都精疲力竭严重虚脱了,去拉他,难保不被他的体重拉拽得一起往下滑,这段路狭窄险峻,只打了一个保护站,如果结组去拉他,即使那个保护站能坚固得承受所有五个人的重量,结局也是五个人悬挂在陡坡上慢慢冻成五块冰坨。

于是离的很近,依然意识清醒的王晰和另外两个夏尔巴人原地注视着他,看着他手中的冰镐在雪层上划出越来越浅的刮痕,躯体缓慢地,不可救药地向深渊滑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王晰和两个夏尔巴人都没有向这个世界上任何第四个人透露这一幕。

 

(8)

很轻松带队完成一趟昆明西山腐败游,回城后时间还早,周深去书店逛了逛,路过外国文学区时,顺手抽了本中俄对照的俄罗斯短篇小说集翻了起来。

他的俄语知识几乎都留在K2了,没看懂几个俄文单词,只能径直读中文——

“……这正是黄昏的时分,河上映着落日的霞光,变成了红色,就像从丹柯被撕开的胸膛里流出的热血一样鲜红。

勇士丹柯,望着展现在面前的广袤草原,望着这自由的土地,骄傲地大笑起来,然后他倒下来——死了。

充满了希望的快乐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他的死,也没有看见那颗勇敢的心还在丹柯的尸体旁燃烧。只有一个仔细的人注意到了,有点害怕,就用脚踏在那颗骄傲的心上,那颗心裂散开来,成了许多火星,熄了……

草原上那些天蓝色的火星,那些在暴风雨来临前出现的火星,就是这样来的!”


所以无论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独家伙食配方、藏式甜茶、各种营地生活经验和提升心肺功能,似乎都无法避免高反,所以到底如何避免呢?最终解决办法就是——别去高海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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