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局下半两出局

铁雨(七 太平寺)

(一)周家口  (二)常德   (三)双流

(四)铜梁  (五)伊宁  (六)兰州  

(七)太平寺  (八)西固城  (九)河内  

(十)垒允   (十一)卡拉蚩


邓超不由得目光游移,闪躲着李晨的眼神说:“80比0,你能理解吗?80比0。坏榜样,对学弟是很坏的榜样。”【注1】

李晨递过一支刚卷的莫合烟替邓超点上,邓超接过烟,叹了一口气:“方圆五百公里只要有零式就得望风而逃,我们还能怎么样,还能干什么?”

李晨岔开话题,聊起官校的近况:为了补充作战部队近期的严重减员,十二期会有十多名优秀学员提前毕业,直接分配到驱逐总队,杜淳也是其中之一,他的训练飞行时间早已超过300个小时,比不少现役飞行员飞得还多。而其他人将不会分驱逐科和轰炸科,因为不再在国内进行高级训练,而改在美国进行。

邓超说:“很OK嘛,你这土老帽很快就能喝上洋水啦,可留神别被洋GIRL迷住了回不来啊。”

“什么土老帽,谁土啦!”李晨做出生气的样子。

“瞧你这空不空陆不陆的一身,还不是土掉渣?就这么办出国护照?也太丢脸了。”邓超磕着烟灰戏谑地笑。“要不把你这身卡其布脱给我?我可不嫌弃。”李晨开玩笑往邓超衣领上伸手,邓超立马把他的手臂挡开,他们像小孩一样打闹起来。李晨见邓超动作还挺灵活,应该受伤没留什么后遗症,放心地停了手。

“会有好飞机的,很快就会有的,在那之前好好保重别死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邓超的脸郑重其事地说。

离开监察总队邓超马上去了空军医院,但按护士指点的病房号却见门口衣帽架上挂着陆军衣帽,他以为走错了,楼上楼下转了一大圈,再转回来,仔细观察才发现病床上头部缠满绷带、手脚都打着石膏的的确是胡海泉。

“哥怎么挂了件陆军皮啊,差点走错房间了。”邓超凑近病床坐下,用尽量活跃的语气凑近胡海泉的耳朵说道。

“难道,我把‘耻’字,军服,挂门口吗。”胡海泉似乎刚恢复语言能力不久,说每一个字都大费脑筋,缓慢而艰难,没交谈几句就昏昏睡去。医生说他脑伤太严重,谁也不能担保他能活下去,如果恢复到能走路,生活能自理就是天大的奇迹。

“那他还能飞行吗?”邓超问,然后自己也觉得有点不现实,咽咽口水补充道,“不是说开驱逐飞特技玩狗斗啊,就是一般的飞飞教练机联络机,没有任何难度和危险的那种飞行,还有没有希望?”

医生一脸鄙夷地看着邓超:“难道不能飞行就相当于残废吗?你们这些飞行人员,怎么就自以为天之骄子高人一等,对地面工作这么歧视?”

“我不是这个意思……”邓超连忙说,但他扪心自问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胡海泉怎么能不能飞呢?七八年前刚进航校时天天抬头看学长们飞特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现在前几期学长里还活着且还在飞的已经没几个,他简直没法想象陈羽凡在地面上被枪毙,胡海泉呆在地面上当个不能自理被勤务兵伺候的荣誉军人。

和这个时代全世界每个空军飞行员一样,邓超没设想过可以活着看到胜利,在全然看不到曙光的黑暗中,想有人能代替自己见证胜利的野望就变得愈加迫切。他一回到家就加紧了造人大作战。

孙俪已经从动员委员会辞了工作,因为空军宿舍大院里就够她忙的,总有那么多葬礼啊,遗物分配啊、女眷搬家找工作之类的。这些微妙的琐事,热心而笨拙的后勤军官往往是办不妥当的,那些大男人自以为在排忧解难,哪里知道他们仅仅是宿舍走廊里走一趟,就不知有几位飞行员的爱人以为是来宣布噩耗的,直接被DuangDuangDuang的军用皮鞋敲地声吓晕过去。

“你有没有被吓晕过?有没有?我可跟你说可别晕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邓超笑嘻嘻地说,然后毫无悬念地被孙俪踢下了床。

过了几天,出席完一位飞行故障失事的学弟的葬礼,邓超又赞叹说:“看起来你操持后事很熟练嘛,那我就放心了——”然后话音未落又被孙俪狠狠踩了一脚,“你都想什么,胡说什么呢!”

“唉唉唉别把鞋面踩花了,我明天还要穿呢。”

第二天是空军士官学校第二期的毕业典礼,虽说抗战期间一切从简,但按空军老传统毕业典礼的排场是少不得的,太平寺机场大清早就是盛大的恳亲会,冷餐会,陈赫像安了雷达一样精确制导每样稀罕美食然后直抵目标大快朵颐。邓超不禁提醒他如果等会儿有飞行表演,别吃喝得太饱。

陈赫又夹起一片灯影牛肉:“放心好啦,我的演出绝对精彩。”

“轰炸科不就是飞编队,还能有啥精彩的,透透底呗。”郑恺一脸狐疑。

“秘——密——”陈赫挤挤眼故弄玄虚。

“十人跳伞。”旁边一个干巴瘦小的家伙不解风情地插嘴,这个面带凶相的少年正捧着一碟最不值钱的炒面加足辣酱使劲吃。

“萧敬腾就你话多!你们驱逐科一回来,这天气都差了,你看,连云层都变厚了!”陈赫因为剧透十分不爽,顺道迁怒起天气来。

午后典礼开始了,各科优秀毕业生依次驾机飞过校场上空,展示编队飞行和特技飞行,各种爬升、俯冲、筋斗和翻滚,突然一架海鸥高度猛掉,不少人都惊叫起来,这架飞机在超低空居然我行我素地做起滚筒来,机翼搅动校场的沙尘,糊了观众一头一脸。“信不信不让你毕业!”刮掉帽子的区队长气急败坏,海鸥迅速拉起机头爬升,萧敬腾拉开舱盖怪叫着朝下招手,观礼人群里几个军容不整吊儿郎当的小年轻冲着飞机打唿哨叫好。邓超问这帮什么人?

郑恺说是打垮了退下来改编的游杂部队,番号是什么挺进队吧好像,老萧在那儿吃过粮。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表演项目:当五架复兴号飞临时邓超明白为啥陈赫想保持神秘了:这不是普通的跳伞,而是站在机翼上跳!

每架飞机的左右机翼上都各站一名毕业生,两人手拉手保持平衡,陈赫手攥着一团国旗摆着平生最酷的姿势,毕业后作为轰炸机飞行员将主宰整个机组的生死,为了克服这一点带来的恐惧,他报名了这项勇敢者的游戏。

复兴机群来到校场上空,十名少年飞鹰从机翼上一跃而下,十面国旗在青空飞舞,人群掌声雷动。但事态急转直下,只有六顶降落伞成功张开徐徐下降,两顶伞只开了一半,下落速度快得惊人,另外两人则根本没开伞,像两块石头一样在全场惊叫中急速坠地,摔得面目全非惨死。

半开的两顶伞与命运做最后的挣扎,一顶坠向大树,砸断重重枝叶之后落地,另一顶则歪歪斜斜摔在消防池塘边。郑恺早就捕捉到陈赫的坠落轨迹,他飞一样奔向池塘,池边的泥地砸出一个人形坑,陈赫口鼻淌血仰卧在坑底。郑恺不敢随便动他,惊恐地唤:“陈赫,陈赫,你别死啊,你今天毕业啊!”

过了半响,陈赫哼哼两声,吐出一团血污泥巴,痛苦万分地呻吟:“伞带就在我眼前断了!断了!”【注3】

降落伞质量低劣造成两死两伤的惨剧,坠向大树的同学四肢多处骨折,陈赫伤势轻得多,仅仅是肋骨骨裂、腰椎错位和广泛挫伤,但这足以让他被判定为不宜飞行了。

“为什么?凭什么!”陈赫躺在病床上大声抱怨。

医生对这种人见得多了,无情地说:“这种腰伤,驾驶舱坐五六个小时,你的腿就没知觉,感觉不到脚舵了,然后飞机就摔了。”

陈赫指着来探病的邓超没大没小地嚷:“不公平!他都给打成蜂窝煤了,不照样飞得很欢嘛。”

邓超嗤之以鼻:“飞180小时的跟1000小时的比公平?做什么梦呢。”

“飞不了就是飞不了,你别想入非非啦,赶紧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郑恺削着苹果说道。

陈赫已正式从士校毕业,有了正经学历,摆在他面前的路其实就两条:一是插班读陆军官校,一年后毕业成为陆军少尉;二是以下士军衔在空军系统上班。邓超知道陈赫对当泥腿子陆军没兴趣,说跟我去一大队吧,特务员、军械士官、机枪射手随便选,吃空勤灶。但陈赫既当不成飞行员,心灰意懒作战部队也没啥吸引力了,他过了几天说超哥好意我领了,腰伤不是还没好吗也不想折腾了,太平寺机场这边刚好缺人手,就近上班还有时间进修学习也挺好的。

太平寺是遭空袭最厉害的机场之一,陈赫被分配到站务股的防空组,组长塞给他一沓图纸,驱逐机、轰炸机、教练机应有尽有,他得根据真飞机的图纸造些假飞机供敌人轰炸。

这仿佛学校里的航模课,但不能做得太简陋,那日本飞行员简直凭肉眼都能看出是假的,也不能太复杂,那样太费工费料。陈赫叼着铅笔头想了半天开始画草图和制作方案,用长毛竹做龙骨和翅膀的框架,竹篾和竹席做蒙皮,前面安木头削的螺旋桨,然后满世界找靠谱的木工、竹篾工和漆工,大吹一通造假飞机对抗战的伟大贡献,死皮赖脸地为工钱料钱讨价还价。

李晨在监察总队的日子简直像放暑假,没人审问,不限制人身自由,可以进任何一间房跟其他关押人员甚至日本飞行员聊天打牌,邓超隔三差五给他带烟和零食。但随着时间推移李晨忐忑起来:其他同学都在训练中级最后的飞行科目,都在夜以继日补习英文,只有自己无所事事停滞不前,他想静下心读ABC,但总是没翻几页书就心烦意乱地想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校,训练进度是不是拉下一大截,还赶不赶得上办护照,办出国手续,错过了这次出国,又要等多久才能学习高级飞行。参军五年多了,一直吃国家的粮食却一事无成,虚度光阴还要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这一天李晨正对英文教材发呆,面前传来一声轻咳,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李晨同学,我来接你返校。”

“马科长!”李晨惊喜地撂下书,手脚麻利地收拾行李。

马东是官校的教授科长,南苑航校出身,堪称中国航空事业的元老,除了行政工作还亲自教航空史和空军战术,渊博的学识让李晨十分敬佩,但资格如此老的前辈专家,却屈就一个小小的中校科长,也实在让人觉得憋屈。在机场等运输机回昆明的空闲,李晨请教了些航空问题,健谈的马东从杜黑的轰炸机万能论侃到米切尔的空中国防论,有意无意间就评论起空军现状来:“陈纳德在美只是基层飞行员,而且退役多年,在中国居然对空军培训、作战、飞机购买、部队编制样样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堂堂几万人的新式军种让一个美国退役上尉大权独揽,成了帝国主义控制中国的工具,当局的崇洋症实在病入膏肓了。”

李晨叫苦心里说这话不好接,马东又微笑着说:“李晨,现在你遇到些挫折,但这不打紧,即使遇到不公平待遇也不要灰心丧气,报国道路不止一条,条条大路通罗马嘛。”他递给李晨一本薄薄的《顿河故事》,里面夹着一张自强读书会宣传卡片,上面标了昆明光华街的一处门牌号和电话号码。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来这里找同志帮忙,紧急就打这个电话。”

李晨犹豫了一下,夹回卡片把书塞进行李里。

悠闲的假期终于要结束了,邓超接到一大队的电报,让他去试飞一架刚大修出厂的SB机,性能OK就开回队里来,他背上行李来到太平寺机场,却一时没找到自己该飞的SB,因为停机坪上满当当全是假飞机:单翼的燕子、双翼的海鸥,双发动机的SB、DB,连联络用小比机也没拉下,陈赫正趴在SB机竹篾撑起的机翼上用油漆刷涂绘青天白日徽,他冲邓超骄傲地说:“很像吧,是不是差点爬上来了?”虽然机群的使命就是被炸掉,但陈赫觉得挺有成就感。

过了一会儿有地勤机师把那架第十一修理厂修好的SB机推出来,暖机启动,花了半天功夫发动机转速依然没上去,这时飞行警报挂起来了,其他飞机纷纷忙着加油,滑动升空,就这架SB依然动不了,邓超爬进驾驶舱看了各仪表的数据,摇摇头爬下来:“飞不了了,停机,推回飞机窝吧。”

然后他们跟以往无数次一样,带上杂志扑克零食去防空壕里猫着,十几分钟后敌机来了,一波接一波的投弹和扫射,陈赫探头出去看假飞机被炸的模样,揣摩爆炸起火的样子真不真实。“翅膀太轻了炸飞时有点不像啊。”他不禁喃喃自语。

邓超说:“你有这闲心还不如学造真飞机呢。”

“那得读过大学,我没文化嘛。”

除了竹子造的飞机,机库、仓库和维修车间都在起火熊熊燃烧,轰炸机炸了三四轮就继续往西飞,但几架零式依旧在高射炮射程以上盘旋。过了一刻多钟,温江方向出现一个银点,飞近了一看是自己人,驱逐总队涂装的海鸥。

“警报没解除!有零式!快飞走!”所有人都声嘶力竭地喊,但没有无线电,飞行员不可能听到,跑道上明确铺着警报中禁止降落的标志,但这架飞机大概已经被打坏,不得不降落,正摇摇晃晃地放下起落架降低高度,这时三架零式俯冲下来了,发射了几发炮弹,虽然没有命中,但它们立刻改平急转爬高准备第二次攻击,看来这架海鸥在劫难逃了。

突然不知哪里射出的子弹让零式紧急改变轨迹,半公里外另一架驱逐总队的海鸥正紧贴地面超低空飞行同时打出一长串子弹,三架零式调转头俯冲而下猛追这架自不量力的海鸥,接二连三地扫射。海鸥虽然飞得很慢,却灵活得像捉迷藏,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巧妙逃过了对方的炮弹。零式试图进入超低空狗斗,但机场高射炮也不是吃素的,连片弹幕逼得它们重新爬升再俯冲攻击。

“这谁啊,老手啊!”防空壕里大家议论着,“现在驱逐总队哪儿还有老手,号称老手的都非死即伤了。”急滚、盘旋、翻转,飞行员操纵这架慢吞吞的双翼机百依百顺地做出各种大幅度特技动作,借助高射机枪炮位的掩护,奋力躲避攻击,零式发射了几十发炮弹但一发都没打中,观战者都被这飞行的艺术惊呆了。

不一会儿零式已经追逐着海鸥打到机场西边,那里有一所中学的运动场,再往前就是海拔近百米的山丘,海鸥如果试图翻越山丘那就死定了,机腹会变成活靶子,于是海鸥保持超低空飞行状态径直撞向学校围墙,迫降在学校操场上,零式继续残忍地向翅膀折断扭曲变形的海鸥机身扫射,直到所有高炮开火才将零式逼退。人们根本等不及空袭警报解除,纷纷冲出防空壕向学校操场奔去,想要知道飞行员还活着吗。【注4】

另外那架被救的海鸥迫降在树丛里,张杰解开保险扣疯狂地奔向操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驾驶员已经被中学师生小心翼翼抬出飞机,除了多处中弹之外,迫降时严重撞伤了胸部,一口接一口吐血,陈赫扶着他的头避免他窒息,他神志还清醒,得意地冲着张杰笑,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比出“V”字手势,像刚玩了一场过瘾刺激的游戏。

围观人群依然纷纷议论这神乎其技的飞行员到底是谁,因为血淋淋的飞行服上没有任何标志,张杰沉重地说:“他是无名大队的三级飞行士萧敬腾。”

持续的空袭和跑道修复让SB机的试飞一拖再拖,一周后邓超才有机会把这架不同机型零件发动机拼凑的SB机试飞成功,然后飞回重庆白市驿的铁雨大队部,包贝尔笑嘻嘻地迎上来帮他背行李。

饭堂里一中队几个熟人正摆了几碟小菜花生在喝酒,陈建州见邓超来了就招呼说:“哎来得正好,晚一天你都见不到我了。”

“这个队已经完全没得搞了,完全没前途,没法混了,”喝过几轮酒之后,陈建州一脸不满地抱怨,“邓超你能相信吗?你请假这阵子我们一次作战任务都没有。”

邓超望向其他人,王祖蓝摊摊手表示这是真的。

“我准备滚去八大队啦,调令已经下来了,至少八大队现在还有任务出。”

【注1】零式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撤出中国战场(虽然之后中国飞行员经常在无线电里高呼“ZERO!”其实只是把隼式当成零式),在华总战果是击毁 99 架中国飞机,自身无战损,仅有两架因为地面起火而损失,也就是99比0。

【注2】抗战时期空军军服和陆军军服的区别:

1、军帽不同,是大盖帽,早期类似黄埔军校时期至1929年编遣会议前的大盖帽。

后期出国受训留学频繁,受美军影响成为类似美军样式的大盖帽。


2、帽徽不同,空军帽徽是这样的:

3、领徽不同,空军是在衣领佩兵种领徽——飞翼和螺旋桨的组合(陆军是在衣领佩军衔章);


4、空军飞行人员会左胸佩戴飞行胸章;

5、空军军衔体现在袖章而不是领章上。

让高司令给大家示范一下:

【注3】当时中国空军训练跳伞就是爬到机翼上的,十人跳伞二死二伤发生在士校三期而不是二期,当然也不是在毕业典礼上,其他事故内容相同。

 

【注4】1941年8月11日曾经有这么一架神乎其技的中国战机出现,日本海航ACE坂井三郎有详细回顾(见下文),但没人知道这位中国战士是谁。

 

“我被派出执行任务,从宜昌至成都,要作八百公里不着陆飞行,这一带我熟,记得宜昌还在敌人手中时,我曾与十二架俄制轰炸机较量过。

我们掩护七架双引擎“三菱”一式陆攻前往敌区。轰炸机在午夜过后从汉口起飞,由我们带着飞过宜昌。夜浓如墨,唯一的地标是在山谷与原野间蜿蜓如带的白色长江。黎明前,我们到达温江机场上空,并在这儿、慢慢盘旋到破晓。天色终于大亮,但没出现敌人的战斗机。领队长机一侧机翼,向下冲去。这是扫射信号。我们一架接一架地向机场俯冲。机场内,我看到俄国战斗机已经滑到起飞线,地勤人员发疯似的跑过机场,奔向防空壕。

我压低高度,跟在一架正滑动起飞的I-16战斗机后面。目标不错,只用几发加农炮就把它打得起了火。我冲过机场,向右急转,陡直爬高后再翻过来,准备第二次攻击。曳光弹和高射炮火在左右爆炸,但我的零式战斗机以极快的速度甩掉了它们。 

另一架零式战斗机向下俯冲,扫射着通过跑道,打得几架敌机不是起火就是爆炸。我发起俯冲,看准前面一架飞机,来了次短促射击,敌机立刻变成了一团火球。 

没什么好扫射的了。我们把机场里的敌机干得一干二净。俄国飞机一架也没起飞得了。多数飞机不是在燃烧,就是已经爆炸。我们回到7000英尺的高度上,看到轰炸后的机库和其它维修车间仍在熊熊燃烧。这次干得真彻底。我们因没碰到对手而感到遗憾,所以继续盘旋着,希望从滚滚上升的浓烟中跑出几架敌机来。

突然,三架零式战斗机离开编队,向地面扑去。在很远的地方,我看到一架银白色的双翼飞机正贴地面,那三架战斗机冲下去,随后发射出一串串炮弹。未击中。敌驾驶员技术熟练,操纵那架慢且灵活的飞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巧妙地逃过了对方的炮弹。三架零式战斗机呼啸而上,离开了那架未击中的双翼飞机。

现在轮到我了。我死死盯住那架进入射击瞄准镜的双翼飞机,按动机炮开关。未中。敌机猛向左滚,一个急转弯,险些窜到了我的后面。这时,又来了四架零式飞机,大家急忙转弯,不让敌机从视线里逃掉。那敌驾驶员一定是个头目,他操作那架双翼飞机百依百顺。急滚啦,盘旋啦,翻转啦,做着各种几乎是不能做的大动作,我们的炮弹一发也未碰着他。

不一会,我们打到了成都以西一座小山的上空。敌驾驶员除了硬着头皮飞越那座小山外,没有其它选择余地。他慢慢翻滚爬高,但这是个错误,这种错误是任何一个驾驶员都不允许犯的。敌机机腹进入我的瞄准镜,一按炮钮,加农炮便从机腹射到机舱。飞机失去控制。进入螺旋。就在这时,我们的另一架飞机冲上去,毫无必要地向那架死了驾驶员的飞机打了一阵炮弹。之后,敌机撞山爆炸。

我首次驾驶零式战斗机就击落敌机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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